老羊与小羊

我的家庭中有几只迷路的羊，若我是小羊，母亲就是那只迷路的老羊。

母亲是在年少时领洗成为主的儿女，真正和她谈信仰是近两年的事。母亲予我的印象就是严厉，在我的记忆中，她总是忙碌于打理家务，还有忙于兼顾父亲的小生意，还要分出时间打点五个儿女的起居饮食。我一直以为母亲天生性格急躁，对母亲也曾经有很多的不理解，直到自己也需兼顾家庭和工作时，切身感受到蜡烛两头烧的煎敖，才慢慢地重新认识母亲，尝试理解母亲。

母亲有个好听又优雅的圣名Judith，小时候手足之间觉得母亲有个洋名是新鲜又好玩，还大不敬地拿这名字来开玩笑。很惭愧的是，我从来没有去想要找出这名字代表什么，为了写这篇文章才上网搜寻，才发现有一说法是：在希伯来文里，Judith代表赞美和感恩之意。

和母亲谈信仰，始于阿姨也就是母亲妹妹的葬礼过后。阿姨自幼命运坷坎，因为外祖母的守旧和迷信观念，促使她自小就被交给另一家庭领养，姓氏也从赵变成游。唯一欣慰的是，血浓于水，她与原生家庭的手足关系依然亲密。阿姨是因为胰脏癌而离开人世的，走得急促，我们甚至是在她葬礼过后才从她的检测报告中得知她罹患胰脏癌。阿姨亦是迷途多年的羔羊，间中也接触所谓的怪力乱神，但她在为自己的人生做最后的规划时，依旧选择火化再把骨灰瓮安放在古晋的圣彼得教堂的骨灰阁。

在阿姨病危的最后几天，母亲坚持探望，在阿姨的殡葬弥撒当天，母亲更是阔别数十年后再一次踏足教堂。我数次偷偷望她，没有睽违多年的无所适从和尴尬，只有偶尔泛红的眼眶和平静的神情。后来，我旁敲侧击问她坐在教堂的感觉如何？她还是用惯常淡定的口吻以福州话回我：“Mo ning miang（意即没什么）”，我立即像是不经意似地接口询问：“以后你也想在教堂吗?”，她懂我的意思，摇头摆手说：“不用了……”，母亲的意思是，离开多年也就不必再回去了。

上个月回家一趟，母亲兴致勃勃和我聊起颇长一段时间有人上门宣教。平日白天都是母亲单独在家，一来是担心这些人不怀好意，二来是顾虑这些来历不明的宣教人员会不会与邪教有关。

这些宣教人员说好听是锲而不舍，说难听些就是死缠烂打，天天风雨不改上门隔着篱笆，诚意十足要与我母亲分享，母亲抵御不了这几位妇人的热情，一回终于开门让她们登门入室，听到母亲开门迎客，顿时让我紧张起来，尤其得知当中一个妇人是会说华语的韩国人，让我不禁联想到听闻多时的事——有一批人借假宗教之名做不义之事。

母亲虽年过80，幸亏头脑还清醒，人也很机灵。“我告诉他们我早就信主了！”听母亲这么一说，换我用挑衅的口吻反问道：“你还是教友咩？ ”，没想到母亲淡定自如回应：“我们心中有主！”；接下来，她又重复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，即“有些人表现虔诚，实际上是说话恶毒的人，行事做风妄为教友”。

面对这些不断上门宣教的人，终在一次恰好姐姐在家，母亲借腹泻的借口让姐姐去打发走这些人，而这些人也识相，从此不再上门了。

这也让我逮到了捉狭母亲的机会，戏称原来正是她的“上梁不正下梁歪”，才造成今天老羊和小羊一块儿迷路的局面。不过，又有谁知道呢？也许天主一直默默做着祂的工作，以致老羊和小羊一直都心向着祂，只是时而偷懒，偶尔又乱了方向。

【迷路的羊】专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