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Camino的轉角遇上你（3）

撰文/王安當

從早罵到晚

第一天跨越庇里牛斯山後，來到了龍塞斯瓦列斯（Roncesvalles）。

這是大概位於海拔900米的小鎮，人口稀少。入住宿舍後，原本以為可以在外頭買點什麼吃的，後來才得知並沒有任何的便利店或咖啡館，只有兩家餐廳。當然，寒冷的下午要到餐廳吃飯，可是一大考驗。拖著疲乏的身體，以快速的腳步，衝往餐廳，與其他朝聖者共餐。

我忘了吃過什麼，就記得喝了兩大杯的紅酒。

次日早晨，準備前往祖比里（Zubiri）。這是為我來說煎熬的一天。

昨天在庇里牛斯山上飽受了氣候的摧殘，沒想到來到了第二天，依然是一個災難的一天。就在前往祖比里的途中，需跨過猶如地獄的『石頭陣』區。這一條路線長達21公里，大概用了8個小時才走完這個路線。

這是正宗的石頭路。每一個步伐都踩在石頭堆上，或者就是凹凸不平的石板上。天空飄著雨，又濕又冷衝擊著每一個步伐，只要一失足必然跌倒無疑。

開始走的時候還算可以，但走久了以後，立即感受到那一種的不舒服湧上心頭。我開始投訴的那個地政府不夠友善，應該修建更平坦的路面，供朝聖者走路。

那一天的我簡直就是失控，剛開始只不過是嘴裡碎碎念，但後來心中燃起了一把火，對著石頭路痛罵了起來，恨不得自己後來找人來剷除這條石頭路。

我越想就越氣，越罵就越凶狠。後來還扭傷了腳，這下更糟，罵得更是厲害。那一天，我還真的是從早罵到晚呢！

這股氣很難消化，總是烙印在腦海裡。後來，六月在一次的分享中告訴我說：『你的脾氣還真的很大啊！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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覺察自己

我不喜歡在我手上的任何事情發生不順利，包括了這一次的路程。

對事情的要求總是希望合乎自己的期待，更好地說是希望自己都能夠掌控和拿捏所遇見的各種挑戰等等。

『把事情做好好，不要給人留麻煩。』這句話是以前常常被大人唸的名句。不要給人麻煩的前提是要自己先把事情做好，這樣才不會給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不要去麻煩人，因為我自己有責任把應該做的事情好好去完成。

石頭陣是帶給我不順暢中的麻煩，因此我發現我正在生氣他人沒有完成我個人的做事原則。我把這個經驗分享給其他的朝聖者時，大家幾乎都在這個石頭陣裡跟我有同樣的經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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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不用生氣

被激怒了，也許可以不去以憤怒做回應。

我嘲笑自己，平時不是很會鼓勵人做情緒的主人，但到了關鍵時刻時，自己卻失控，完全被情緒所征服。

『在你生氣時，可以走開一下下，去梳理情緒，平復情緒後再來與問題對話。』這是我平時的自我提醒。但是，在石頭路上我卻狠狠不去想這一句話。理由很簡單，我在怎麼走還是遇到石頭陣，沒機會去梳理自己的情緒。

朋友聽了我的說辭後都笑了起來，因為他們都知道那一條石頭路長達約21公里。

我的生氣或者憤怒始終沒有讓這石頭路變成平坦的道路，我依然需要咬緊牙根走完這條路。

六月在路上拍攝了很多美麗的照片，她後來讓我欣賞照片時，我發現自己一直都沒在享受過程，而是在壓迫自己走完這條路而已。回頭一想，那些美麗的花草樹木和大自然的風景等等都被我的憤怒掩蓋了。

生活裡有些事實是需要我們去接納的，而一再地拒絕和否定，最終受傷的還是自己。在接納與自己的期待不同的事情上，學習去欣賞那些好的景色和花草樹木的美麗；錯過了也就這樣過去了，多可惜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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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住在一起

每一天一大清早就要起床，趕在太陽起床前，抹黑出門，就希望可以不用被熱情的陽光親吻著。畢竟每一天的路程都是漫長的。

宿舍（Albergue）是每一天都要考量的事情。到底要住在什麼地方？有時候在網站上看其他人的留言和建議，有時候就乾脆以最快的步伐抵達目的地，並在那裡尋找價錢合理的宿舍來住。

基本上我都選擇公家的宿舍過夜休息。

大通舖裡總是擠滿很多人，有時候也有上百人的場面，夜裡還有交響曲不停地伴奏著。儘管如此，我還是住下吧！這可是國際性的團體生活呢！

每一個朝聖者總有自己拿手的廚藝。各國的烹飪總會在晚餐時間擠爆廚房。有韓國餐，日本餐，西餐，還有中餐等。

寢室偶爾瀰漫不同的怪味，那不是什麼味道，是人體的味道。住在一起的生活，每一天都有新鮮事的發生。

大家碰面就簡單的一句：哈羅。有的還會前來聊天，而我偶爾也會跟其他人一起用餐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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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比里到潘普洛納（Pamplona）

腳上的痛是我在這路途上第三天的考驗。前方的25公里路，那是多麼長的一條路啊！

只要買一張巴士票，就只不過三歐元，就連人和背包都一起『寄』到目的地去，車程也只不過二十幾分鐘而已。

步行啊，那一天也是從早走到下午。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一步又一步踏在地上。

告訴自己，放慢速度。

也就是在放慢速度的時候，就有了時間去欣賞周圍的大自然了。

藍天白雲，清澈河流，微風吹過，青草低頭，牛羊顯見。這就是放慢腳步的祝福。

腳痛雖然帶來不舒服，但卻在放慢的速度中，我發現自己生活的步伐確實很快。

放慢的幸福

從祖比里到潘普洛納這段路上，經過了很美麗的幾個小鎮。每個小鎮都很寧靜，基本上所見到的都是徒步的朝聖者居多。我在這裡遇到了建成和Silver。我們基本上在第一個晚上，就在山上的宿舍就碰面了。畢竟能夠見到亞洲人時，我們彼此都會看多幾眼，後來就會主動上前交流。

坦白說，在這開始沒幾天的徒步經驗裡，對於不熟悉環境的我們，總是希望可以在天黑前趕到住宿的地方。起初，大家都不敢慢下來。但速度確實叫我們只注意到趕路，而不是大自然的美。

我看很多歐洲朝聖者的步伐劍飛，但又顯得很輕鬆。

望著在後頭的六月，我揮揮手，告別了六月，加快速度跟著另外一個朝聖者的步伐往前走了。

這段快速的經驗裡，我聽見的是自己的呼吸聲，經驗到的是身上的重量。老外輕鬆說話，我喘氣地回答。他說：『看，好美麗的花啊！』

我確實就看了一眼。

『漂亮吧？』他問。

我：『….』不知道該回答什麼。

於是，我放慢了腳步，揮手告別了我這位歐洲朋友：『Buen Camino， see you tonight。』

六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。

『哈咯，我們又見面了。』

我又慢了下來。

慢就可以放鬆自己，沒那麼壓力。原來，放慢的心理素質是需要建立的。若沒有良好的心理素質，放慢會是一個壓力。

既來之則安之吧！這是放慢的心理建設的關鍵點。是的，既來之則安之是放慢下來後的積極心態，那一種心情是很奧妙的，所有的壓力或說話速度等等，都可以在那時候被關注。

放慢是一把『看見』自己的鑰匙，也是幸福的鑰匙。一切身體痛的經驗，心裡追求的步行速度，想要趕快結束今天的行程的心情，就在放慢的速度裡對我發問了問題：你這麼做都為了什麼？你需要這麼樣趕路嗎？你不去欣賞周遭的美麗嗎？